痴電影

 
約莫十八歲的時候，偶然間讀了川端康成的三部曲「雪國」、「古都」和「千羽鶴」，
使我瘋狂的愛上大正時期的日本文學，進而開始接觸日本古典電影。
大正是時代交替的過渡時期，那時候的日本，壓抑的民族性及傳統社會正受到西方思潮
的影響，與現代化產生極大的衝突，小津安二郎的電影，便是在描寫生活在那種衝突下
市井小民的各種面貌。當然，其他還有與其並稱日本電影史上三巨頭的黑澤明及溝口建
二，但不同於絢麗悲情的他們，小津那忠於特有的民族性，以既含蓄又安靜的極簡手法
呈現時代變遷下的日本，令我為之傾倒，而簡約的風格背後，卻富涵複雜的時代及人性
情感。

我第一次看他的電影，是他最後一部作品「秋刀魚之味」，描述一位年邁父親要嫁女兒
的故事，裡面的父親在妻子過世之後，一直和兒女一起生活，雖然女兒平時貼心的照顧
使他感到幸福，但另一方面又擔憂女兒的婚事因此遲遲未有著落，加上她原本的心上人
已有對象，更令父親焦急。最後女兒終於出嫁，父親欣喜之外，卻是如此強烈、深沉的
不捨與失落。電影中圍繞著父親的晚年生活，藉由生活中的大小事，回顧著過往雲煙，
巧遇過去的戰友，認識與前妻極為相似的居酒屋老闆娘，而在回憶人生之餘，他也必須再
次割捨現在安逸的人生，將女兒嫁出去，又造就另一段回憶。電影裡面角色表面上的情緒
起伏不大，但藉著角色正面凝視靜止的畫面、緩慢的鏡頭，每一個人的心理狀態都是如此
細膩深刻地被呈現。女兒因忙於家務而無法向外拓展關係，父親無奈的不捨，都在那每一
場佈景單調的家庭戲中表露無疑。小津安二郎嗜酒，電影中的父親也不斷在喝酒，在婚宴
後，喝醉的父含著淚，倚在洗手檯邊，不知該露出微笑抑或流淚。
 

而另一部經典之作即是「東京物語」，敘述一對年老的夫妻終其老苦，
栽培兒女們長大成人，到都市去打拼，然而成家立業的兒女們卻連好好抽空
招待照顧父母的時間都沒有，在如此競爭的社會下也沒有如期望事業有成，而
是辛苦地在夾縫中求生存。夫妻倆搭著火車去拜訪兒女們，旅途中幾經波折，
終究得接受他們在孩子及朋友眼中都是不速之客的事實。父母們晚年的蒼涼與
失落就在這趟旅程中展現出來，他們能說的也只有知道孩子們有各自的生活，
好好的活著，那也就安心了。然而最寂寞的，也莫過於身邊老伴的逝去，留下的
只有無盡的空洞，等待自己的末日來臨。

 

在小津的電影裡面，總是充滿著生活中無法哭出來的悲傷，無法以大笑呈現
的歡喜，他的作品很難定義究竟是喜劇或是悲劇，因為他只是老實地將日本
生活中的支微末節放在鏡頭之中，讓角色演以非劇場形式地演出日本人，情感
強烈卻壓抑又含蓄的民族，而生活在新舊時代衝突之下的角色之間又有無形的
代溝，老年人與現代社會的分離，年青人的疏離，現代人的寂寞。耐住性子，
細細看著小津安二郎的電影，這些東西都隱藏在看似枯燥乏味的劇情、角色形式
般的演技、緩慢冗長的沉默，榻榻米高度的靜鏡頭之中。


作品年表：
1936年的「鏡獅子」之前都是黑白默片或是黑白配樂片
1958年的「彼岸花」之前，都是黑白片。

1927《懺悔之刃》Sword of Penitence
1928《年輕人的夢》Dreams of Youth
1928《太太不見了》Wife Lost
1928《南瓜》Pumpkin
1928《搬家的夫妻》A Couple on the Move
1928《肉體美》Body Beautiful
1929《寶山》Treasure Mountain
1929《年輕的日子》Days of Youth
1929《日式歡喜冤家》Fighting Friends: Japanese Style
1929《我畢業了，但……》I Graduated, But...
1929《會社員生活》The Life of An Office Worker
1929《突貫小僧》Straightforward Boy
1930《結婚學入門》Introduction to Marriage
1930《開心地走吧》Walk Cheerfully
1930《我落第了，但……》I Flunked, But...
1930《那夜的妻子》That Night's Wife
1930《愛神的怨靈》The Revengeful Spirit of Eros
1930《瞬間的幸運》Luck Touched My Legs
1930《大小姐》Young Miss
1931《淑女與髯》The Lady and the Beard
1931《美人哀愁》Beauty's Sorrows
1931《東京合唱》Tokyo Chorus
1932《春隨婦人來》Spring Comes from the Ladies
1932《我出生了，但……》I Was Born, But...
1932《青春之夢今何在》Where Now Are the Dreams of Youth?
1932《何日再逢君》Until the Day We Meet Again
1933《東京之女》Woman of Tokyo
1933《非常線之女》Dragnet Girl
1933《心血來潮》Passing Fancy
1934 《我們要愛母親》A Mother Should Be Loved
1934《浮草物語》Story of Floating Weeds
1935《溫室姑娘》An Innocent Maid
1935《東京之宿》An Inn in Tokyo
1936《鏡獅子》Kagamijishi
1936《大學是個好地方》College Is A Nice Place
1936《獨生子》The Only Son
1937《淑女忘記了什麼》What Did Lady Forget?
1941《戶田家兄妹》Brothers And Sisters of the Toda Family
1942《父親在世時》There Was a Father
1947《長屋紳士録》Record of a Tenement Gentleman
1948《風中的母雞》A Hen in the Wind
1949《晩春》Late Spring
1950《宗方姊妹》The Munekata Sisters
1951《麥秋》Early Summer
1952《茶泡飯之味》Flavour of Green Tea Over Rice
1953《東京物語》Tokyo Story
1956《早春》Early Spring
1957《東京暮色》Tokyo Twilight
1958《彼岸花》Equinox Flower
1959《早安》Good Morning
1959《浮草》Floating Weeds
1960《秋日和》Late Autumn
1961《小早川家之秋》End of Summer
1962《秋刀魚之味》An Autumn Afternoon